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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春物》深度解析:(二十八)手握“真實”的戰(zhàn)斗

轉(zhuǎn)自知乎大佬督軍上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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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諸葛八幡的裝逼蓄勢


(資料圖)

重新來到教室,便感受到期末的氛圍。不知是不是受到畢業(yè)季的熱鬧氣氛影響,大家聊天的話題圍繞著未來志愿、春假計畫和期末考。在一片談笑聲中,我獨自坐在座位上,靜下心豎起耳朵。

我在等下課鈴聲響起。

我透過雪之下陽乃撒了餌出去。在部分反對派的家長眼中,被迫自律的舞會變得更大,理應(yīng)是不容忽略的消息。再加上已經(jīng)有人擔(dān)任聯(lián)絡(luò)窗口,他們的速度會比上次更快,說不定這兩天就會采取行動。

不出所料,我的預(yù)測還算準(zhǔn)確。

上午的課結(jié)束后,教室內(nèi)的氣氛開始輕松時,平冢老師有點著急地來了。她從前門探出頭,和我對上目光,露出疲憊的笑。

「比企谷,等等可不可以過來一下……有人找你?!?/strong>

她用開玩笑的口吻說,還留在教室的人頓時有些騷動。

我拎起事先整理好的東西,立刻走過去。平冢老師看我的動作這么快,苦笑著說:

「看來……你知道自己被叫去的原因?!?/strong>

「可能性太多了,分不清是哪一個。以前一有事,我就會被叫出去?!?/strong>

「的確?!?/strong>

平冢老師聳聳肩,臉上的苦笑帶著一絲寂寥。我也假裝苦笑,移開視線。

大老師的布局已經(jīng)完成,剩下的不過是等待,盤算預(yù)期的結(jié)局和之后的反應(yīng)。這倒是頗有諸葛孔明的風(fēng)格,包括他看到平冢靜老師著急地過來,看穿了她的疲憊,還要順帶裝一個逼——

“看來孔明先生已經(jīng)料到我會來找你。果然料事如神吶。”

“過譽了,劉琦公子,我只是知道我知道的事情而已?!?/p>

注意這里平冢靜是真苦笑,遭重了,大老師是假裝配合著苦笑,心中竊喜,期待,布局蟄伏正為了今日,準(zhǔn)備大展身手。

當(dāng)然,面對劉琦、魯肅,孔明先生還是得姑且做個悲傷、害怕的樣子,不然這戲就不好演了。裝逼得走全套。

三浦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,百無聊賴地在用指尖卷頭發(fā);海老名看著我,一副「就知道會這樣」的態(tài)度點頭;戶部他們在竊竊私語「完了完了,比企鵝闖禍啦」笑得很開心。戶部,你這混帳家伙……

然而,位在中心的葉山面帶冰冷如雕像的微笑,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著我。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也沒興趣,但我從他臉上看見一絲同情。

這些人要么沒興趣,要么在幸災(zāi)樂禍,還有葉山會覺得他要完蛋了,報以同情——不過這就像吳國一眾菜雞謀士,當(dāng)強敵威逼過來各個都慫著,又七嘴八舌,覺得大老師會先被扮演曹操的雪母碾壓死,在諸葛八幡眼里根本就是些懶得搭理的人。

總BOSS派出80萬大軍壓境,眾人皆慌亂不堪,唯有諸葛八幡胸有成竹——東風(fēng)、火把、兵力棋子都已經(jīng)就位。

接下來輪到諸葛八幡表演真正的技術(shù)了。

接下來是見證奇跡的時候了。

我走出教室,由比濱追在后面,大概是想跟過去。不過,唯有這件事不能依賴她。至今以來,我一直在依賴她。最后一個步驟──接受眾人的批評,我想靠一己之力完成。

「客人指名的只有我一個嗎?」

「沒錯……好啦,我不知道算不算指名。他們叫我找負責(zé)人過來?!?/strong>

「噢,那是我的花名?!?/strong>

「好花名。指名數(shù)肯定會是第一。」

這里大老師已經(jīng)被徹底盯上了。但是諸葛八幡早就等著這一刻。他瀟灑寫意,準(zhǔn)備去趕赴自己的戰(zhàn)場。

裝逼時刻,到了。

平冢老師拍拍我的肩膀。

「別擔(dān)心,我也在。不會演變成奇怪的狀況。」

她試圖讓由比濱放心,由比濱也點頭應(yīng)聲「好」,回以微笑。

「那,我走了。」

「嗯……有什么事就聯(lián)絡(luò)我?!?/strong>

我抬起手回答「了解」,與平冢老師一同走向前。

我跟在老師后面一步的地方,看著把手插在白衣里走路的身影,彷佛要將其烙印在眼里。

「這個情況在你的計畫中嗎?」

在有好幾扇窗戶的走廊上,平冢老師微微轉(zhuǎn)頭,詢問映在玻璃窗上的我。

「……大致上?!?/strong>

老實說,并未統(tǒng)統(tǒng)按照我的計畫發(fā)展,但最基本的目標(biāo)完成了。以我來說,算做得不錯吧。

平冢靜畢竟不是三國演義里魯肅劉琦之流,她是諸葛八幡的發(fā)掘者、教育者。她問大老師,是否在他的預(yù)料之中。

《春物》這本書作者對爽文怎么寫也頗有見解,全書就是靠主角絕地翻盤、扮豬吃虎、無形裝逼,和各類賣萌耍寶來對沖坑爹的“真物”“形與名”“話語”。

大老師是一副“漫不經(jīng)心”的樣子:「……大致上?!?/strong>

各位看官可以揣摩下以下幾種發(fā)展,裝逼爽度孰強孰弱:

1、這里大老師捋著胡子開心得意地說,都在我算計之中

2、大老師坦然細致地解說,哪些算準(zhǔn)了,哪些沒算準(zhǔn)

3、大老師像被徐庶論破計謀的龐統(tǒng)一般大吃一驚

4、大老師懶洋洋不在意地回答“大概吧”

答案顯然是4,體現(xiàn)出主角的老神在在,臨危不懼,勝似閑庭信步。不僅這件事他看穿了,他還預(yù)料到會被平冢靜發(fā)現(xiàn)他看穿了,還覺得這些“根本不是事”。

這逼裝得,嘖嘖……

我從老師的背后看得出她在苦笑。

「哎,這個手段很符合你的作風(fēng)。有勝算嗎?」

「沒有也無所謂。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?!?/strong>

整排玻璃窗被墻壁取代,我看不見平冢老師的表情。

「……這個回答不錯。我喜歡。」

平冢老師留下這句話,突然不見人影。我明明知道她只是彎進轉(zhuǎn)角,走下樓梯,卻忍不住加快腳步。我對此有所自覺,不禁苦笑。

總有一天,我會動不動地下意識尋找那抹身影吧。宛如某首歌的歌詞。都是因為想到這種事,害我的腳步變得沉重。我慢慢走下樓梯,跟平冢老師離得越來越遠。我想必會像這樣,迎接與這個人的離別。

彼此都沉默不語,只聽得見腳步聲。

走到樓梯口時,平冢老師側(cè)身回頭看我,白衣在空中揚起。

「比企谷,之后有沒有時間?不是今天也沒關(guān)系。明天也好,之后也可以。」

被她這么一問,我想了一下之后的行程。今天八成還得花一堆時間善后,但明天以后真的完全無事可做。

社團活動恐怕也沒了。無論舞會的結(jié)果如何,都不會再有了吧。

突然想到這件事,害我慢了半拍回答。腳步聲響起,彷佛要填補這陣沉默。

「……嗯,我基本上都很閑。」

「是嗎?那……」

走在前面的平冢老師跟我一樣,緩緩開口后,停頓片刻。

「……那,去吃拉面吧!」

她轉(zhuǎn)頭看著我,長發(fā)搖曳,露出豪爽的笑容。

我苦笑著點頭。

這里是平冢靜和大老師的情感段落,是兩個彼此互相理解又不舍的人的默契。

悲劇性的注定分離即將到來,而且兩人早就心知肚明,早就對這注定的結(jié)果有所預(yù)料。雖然有頗多不舍,雖然有頗多情感想要告白,但最后還是止步于苦笑,止步于一起吃個拉面。

和雪乃離別是可能發(fā)生的,是一種可怕的結(jié)果,能夠依靠奮力拼搏來挽回,然而和平冢靜離別卻是必然,是無數(shù)“形與名”中都言說過的,是一個積極的過程。

學(xué)生必須離開老師才能自立,在精神上兩人也是雛鳥和父親一般的關(guān)系,雛鳥必須學(xué)會自己飛翔,父母必須撒手——我們的社會教化,正是將這一理念銘刻在每一個心里。

因此,這也是一種“享受”,告訴你,必須忍受這般分離的痛苦,必須“享受”痛苦——因為這是道德的,是必然的,是符合倫理的,否則就是依賴癥,是長不大,是幼稚,是胡搞。社會將對不去好好“享受痛苦”的人施以貶低、攻擊,用更劇烈的不必要的痛苦逼人去享受必要的痛苦。

所謂的超我,道德良心,在精神分析的維度里,就是告訴你要“為了某物”去享受痛苦。

這個“某物”可能是崇高的事業(yè)理想,為了偉大的XX而不惜犧牲。

可能是被“形與名”允諾的未來更大的收益,比如忍受無聊好好加班就能多賺錢成為人上人,又或者反過來,“學(xué)生時代不好好學(xué)習(xí),以后考不上大學(xué)就去種地,去掃大街”

可能是“形與名”之中的更高地位,比如古代的道德牌坊。

當(dāng)然督軍并不是說,順著道德良心就不對。年紀(jì)小的看官千萬不要誤會。本質(zhì)上這雖然是一種“形與名”灌輸來的“強迫”,一種無意識的“強迫”,但是從實證的角度來說,這些對你的個人社會生活大多有益處,對全社會的秩序和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也十分必要。畢竟失去了“形與名”,人就淪為了野獸,失去了壓抑,社會生產(chǎn)也將癱瘓。

道德教化、超我,對人的人格形成起著積極作用,是一種有價值的構(gòu)成性的“強迫”。

所以,平冢靜和大老師必須壓抑自己的感情,這樣也好,省的搞出師生戀影響社會倫理秩序。

二、《春物》中的真實:權(quán)力政治

接著,平冢靜帶路,就是諸葛八幡與雪母的交鋒了。

這里是督軍我想要著重給各位分析的,也是《春物》這本書眾多讓人讀不懂的點之一。這書絕對不是寫給高中生的作品,其中涉及到交涉和權(quán)力的內(nèi)容眾多,對年輕人是很不容易搞懂的地方。

相對精神分析哲學(xué),這又是另一個“真實”的領(lǐng)域,是非常不適合講解給大眾的領(lǐng)域,也是一般人講不清的領(lǐng)域。

在藝術(shù)作品里,權(quán)力、權(quán)術(shù)之類的詞語,總是顯得神秘感又讓人厭惡,伴隨著殘酷、黑暗、陰謀,陰謀家、野心家大多以反派身份登場,他們的立場和意愿被置于批判否定的位置,而他們的手法大多含混不清,到底咋就成了大BOSS,連作者其實都講不明白,索性瞎幾把胡吹,用超能力和詐騙當(dāng)做核心手法——也就這點套路好理解,讓讀者觀眾們建立起“權(quán)術(shù)”=欺詐的直觀印象。

比如什么藍染惣右介,無非是手法高明開掛的詐騙犯。中二的魯路修則開掛之外還有幾分實際干貨,不過這些以后有空再分析。

今天我們只聊《春物》。本文在這點上做得不錯,寫雪母從來不寫她搗鼓弱智幼稚的陰謀,都是正面陽謀制敵,憑實力1V9還吊打全場。

既然各位看官有興致順著這幾十萬字看下來,督軍我今天就為各位看官好好講解這其中的道理:

馬克思韋伯講,權(quán)力本質(zhì)是一種潛在的不平等的強制關(guān)系。所謂不平等,好比你老師可以一句話叫你罰站,你別說叫她罰站,連反抗下都不行。而且這種不平等的強制關(guān)系是被雙方都承認的——一定是要領(lǐng)導(dǎo)和下級都承認,要老師和學(xué)生都承認,關(guān)系才成立。而所謂的潛在,指的是,你的老師不真的叫你罰站,你也心里默認她有這個能力。

權(quán)力建立的過程,一定是這種不平等關(guān)系強制得到承認的過程。必須學(xué)生認了,我必須服從老師,她有著吊打我的可能性,這權(quán)力的不平等關(guān)系才算建立。

例如:二戰(zhàn)前美國早就成了最強工業(yè)國,坦克飛機產(chǎn)量第一,但是也沒人鳥他,但是他打贏了二戰(zhàn),還簽了雅爾塔協(xié)定,還搞了馬歇爾計劃——大家都承認,他“證明了”自己比較牛逼,他只要想的話的確有能力繼續(xù)給錢養(yǎng)著自己,指望他派兵保護自己,因為他的確證明了,他想要的話的確有能力弄死別人,他是老大。承認之后,它才能作威作福,哪怕它實際的實力削弱了,工業(yè)能力不復(fù)當(dāng)年,依然會一呼百應(yīng)。

因此,所謂獲取權(quán)力的過程,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獲得這種不平等強制關(guān)系,向弱者證明,他應(yīng)該服從,應(yīng)該承認這般權(quán)力,承認存在著強制弱者的潛在可能性:

競爭領(lǐng)導(dǎo)崗位,當(dāng)了領(lǐng)導(dǎo),自然下級必須服從領(lǐng)導(dǎo)。在“形與名”之中,這是應(yīng)該的,而領(lǐng)導(dǎo)可以扣員工工資,可以開除員工,員工也是心知肚明承認的。

特朗普說,只有我才能救美國,所以你們都得選我——選上之后自然你們都只能聽我的。他也通過選舉過程向民眾證明了這一點,向政治體制里的其他人證明了自己的權(quán)力。

這都是靠機制上固化的權(quán)力關(guān)系。

以及,沒有機制固化的權(quán)力時,例如當(dāng)今混亂的國際社會,大國都想盡辦法證明,別國有求于自己多過自己有求于對方;證明自己可以對對方造成損害,而對方不能反過來傷害自己。

不管是正向的誘惑,比如有錢國家在第三世界國家撒錢做援助,又或者是反向威脅,比如美國威脅干掉伊朗,實質(zhì)都是為了對方承認這種不平等——進而服從自己,照自己想要的去做,獲取權(quán)力。

借著這種不平等的強制關(guān)系,行使權(quán)力,來不平等地分配利益。

所有的政治家,政治的參與者,歸根結(jié)底只做兩件事:一是獲取權(quán)力,鞏固權(quán)力,二是加強這種相對于其他人的不平等強制的可能性;運用這種不平等強制的位置來分配利益,從而繼續(xù)加強自己的權(quán)力。

回到《春物》,雪乃母親都是怎么做的呢?

首先,她不斷貶低對方,打壓對方的地位,同時將自己置于大人、教育者的位置?!靶闻c名”之中,小孩服從大人是理所當(dāng)然的事。因此她只要成功完成了這一步,就當(dāng)場得到了對雪乃、大老師等人權(quán)力。

驅(qū)使他人聽從自己,服從自己,而后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。

而先前面對平冢靜,她更是一招制敵,懶得廢話,直接去找學(xué)校交涉,利用自己家里在當(dāng)?shù)氐臋?quán)勢,利用學(xué)校不愿意得罪、想要巴結(jié)的意愿,輕松地獲取了對學(xué)校的強制力,而學(xué)校的權(quán)力層級中,平冢靜位于最低層,因此她也輕松地擺布平冢靜。

不過,這也只是基本的原理。實際的手法要復(fù)雜得多。

從她來到學(xué)校傳達意見來說,她也獲得了一種相對于其他家長的權(quán)力——他們聽從她,承認認可她的強大。作為有力人士,名流,上流人物,她得到了所有人的敬畏、認可、仰視。這對于雪乃母親未來繼續(xù)在社交場合活動將是一柄利器,將繼續(xù)強化她的地位。

可以說,雪乃母親是一個擺弄政治的人。她運用權(quán)力,又是為了繼續(xù)獲得更多權(quán)力——這是她的內(nèi)在動機。她不僅要壓服雪乃,要二女兒承認自己擺布她的可能性,還要順帶著猛攻大老師,叫他也承認自己的權(quán)力地位,要平冢靜承認自己的權(quán)力地位。

注意了各位看官,在所有玩家之中,政治家是最可怕最高段位的玩家,在所有游戲之中,政治也是最沒有邊界沒有盡頭的游戲,是大人世界里最幽暗最真實的力量。一切都是為了權(quán)力,為了政治生命的延續(xù)和發(fā)展,為此道德法律的“形與名”束縛不住他們,他們反而能將道德法律這些“正確”玩弄于股掌,操控著“真實”的力量。

狂熱的政治家能從這個過程中,從汲取擺弄權(quán)力之中獲得快感。他們熱愛這個游戲。

話說回來,各位看官要是20歲之前能模糊地感知到這個權(quán)力政治游戲,你就是天才。

你25歲的時候領(lǐng)悟了這套操蛋的鬼把戲,看懂了大老師的詭異微操,你也是杰出的人才。職場里混了一輩子的人,乃至所謂的老油條,也大多沒窺見其中門道。

你30歲能把大老師13卷末尾的套路用出來,或者哪怕理論上能推演出來,你也是高手。

雪乃母親在耍弄壓制中二們時的微笑和熱情,正暗示了她正享受著這份政治游戲獨有的權(quán)力快感,樂在其中,期待著大老師和自己對弈。

雪母是政治游戲參與者——也的確是最可怕的對手。

這也是13卷留下的一個小尾巴:按照督軍我的上述分析,雪母如果被大老師徹底說服,她可能會失去優(yōu)勢的權(quán)力位置,其他家長會認為她“沒用”,不再服從她。

這對雪乃母親這樣的權(quán)力政治玩家來說,是無法接受的事。

因此,后續(xù)必有波折。

接下來我們可以看到,杜航寫的大老師是怎么對雪母反手一擊的——

平冢老師走進接待室,站在窗邊的人優(yōu)雅地轉(zhuǎn)身。點綴著小朵桃花的淡紫色和服襯托出她的美貌,儼然是個會讓人忍不住回頭的美女。

上座已經(jīng)放著一杯咖啡。雪之下的母親坐到那里,溫柔地請我坐到對面。我乖乖聽話,平冢老師則坐在旁邊。

「前幾天也見過面呢。」

「嗯……承蒙您的照顧。」

她莞爾一笑,我用僵硬的笑容回應(yīng)。那抹客套的笑容和陽乃重疊在一起,說實話,我有點不知所措。雪之下的母親不知是否將我的反應(yīng)視為緊張,把手放到唇邊,露出如同在疼愛小動物的眼神微笑。

這里雪乃母親的溫柔、和善、禮貌,都是一種套路,一種讓自己居于有利位置的手法。

畢竟“好人”大家都喜歡,“好人”在“形與名”之中有著較高的地位,所以“好人”說的話就更有分量,更好讓人無意識地接受——在這姿態(tài)之中,隱含著無形的權(quán)力。

禮賢下士的人,身居高位還平易近人的人,在我們普遍接受的語境中當(dāng)然是“好”的,那他說話,由于“形與名”和趨向善意反饋的本能,底下人有意無意地會服從。

情感情緒,只要能用來獲取權(quán)力,影響他人,那么政治玩家們斷不會放過這項武器。這也是為什么政治家都擅長表演作秀,擅長塑造自己的形象。

「那么……方便請教您今天有什么事嗎?」

平冢老師開啟話題,雪之下的母親收起柔和的笑容,拿出手機。

「啊,說得也是。事不宜遲……這是,你想出來的?」

放到矮桌上的手機,螢?zāi)伙@示出假舞會官網(wǎng)的畫面。

我做好要在這跟她一決勝負的覺悟,咧嘴一笑。要逼對方讓步時,就得表現(xiàn)出這種無所畏懼的態(tài)度。只能給予對方事態(tài)可能會失控的危機感,逼她退讓。

「算是部分學(xué)生的意見吧。有些人覺得走現(xiàn)在流行的豪華風(fēng)比較好,這樣才有高中生的風(fēng)格。」

我諷刺地說出不曉得在哪聽過的話,平冢老師用手肘戳我的側(cè)腹。

這里大老師開局就豁出去了,擺出了無所謂的態(tài)度——你再強,我都死豬不怕開水燙,大不了把事情鬧大,讓你也下不來臺。

這里大老師其實是在威逼,向雪乃母親展示一種潛在可能性:我有辦法可以讓你難堪——這是試圖獲得一種權(quán)力。

同時,他還耍弄著小手腕:搬出來二五仔陽乃的話,來刺激對方,試圖讓對方情緒失控,又展現(xiàn)自己的威脅是認真的。

對于這一擊,雪乃母親是如此接招的——

雪之下的母親看見,面帶微笑,用含笑的聲音回應(yīng):

「是嗎……」

她用手按著太陽穴,瞇起大眼。這個動作,以及宛如準(zhǔn)備狩獵的大型貓科動物的眼神,我有印象。

我有股不好的預(yù)感,頭皮發(fā)麻,冒出冷汗。這不是在自夸,我對這方面的預(yù)感是百發(fā)百中。

雪之下的母親忽然揚起嘴角。

「寫一份新企劃當(dāng)棄子,這個主意并不壞,只是粗糙之處有點明顯。而且,就算有新的選項,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話,還是有難度。這部分你怎么想?」

她的視線、聲音變得冰冷至極,跟剛才截然不同。我的背脊竄過一陣寒意。最后那句話似乎是針對我的問題,但我的腦袋沒辦法思考答案。

這里雪乃母親二話不說,無視他所有的挑釁,反而直接結(jié)束了游戲,亮出高高在上的評委身份,告訴他,你這套玩法行不動,沒有屁用,不及格。

這里就像兩人下棋,一方剛落子,另一人忽然表明身份:我是職業(yè)棋藝大師,我看出來了,別瞎下了,這里這里這里都是破綻,下得太爛了,我是你的話我不會這么下。

雪母這里用一種另類的方式獲得了權(quán)力。類似于三國志10的武將單挑,武力值差距太大,開局就秒了,沒有任何放技能機會。

雪之下的母親斷言假舞會企劃案是棄子。她事前從陽乃口中聽說什么了嗎?不,從陽乃那一天的態(tài)度來看,她不會特地告訴疑似跟她有意見沖突的母親。

也就是說,單純是她看穿了我們的想法吧。而且還第一步棋就指出來,給我下馬威。有種被迫面對實力差距的感覺。

我說不出話,茫然看著雪之下的母親。

她從容不迫地將合上的扇子抵在嘴邊,笑容愉悅。這副模樣,甚至讓我覺得她在期待我的下一步棋。

就算她露出這種表情,我也只能苦笑。我事先想好的交涉方式,統(tǒng)統(tǒng)宣告失效。一開始就被說是棄子,之后講再多話都沒意義。再說,葉山和陽乃也一眼就看穿真相。覺得這招對雪之下的母親會管用的瞬間,就已經(jīng)輸了。

雪乃母親:你就是只菜雞,套路都沒玩熟。不信你說說這里,有這么瞎整的嗎,哎,我都替你捉急。

然后她向他兩句話證明了,為什么他是一只菜雞。論證過程正確嚴(yán)密,連大老師自己都要忍不住點頭稱是,“艸,原來我這么菜啊,對方是職業(yè)大師,我還玩?zhèn)€屁”。

她從容不迫地將合上的扇子抵在嘴邊,笑容愉悅。這副模樣,甚至讓我覺得她在期待我的下一步棋。

這里可以看到雪母愉悅的笑容。她在享受這個游戲,在享受著爭奪權(quán)力的快感。

大老師讓她驚喜不已,眼前這個高中生居然在這個年紀(jì)就開天眼,領(lǐng)悟了權(quán)力政治游戲的本質(zhì),還能走上棋盤跟自己對弈兩手。相比之下,二女兒還只是個孩子,連認知到棋盤存在都做不到。事實上世人一輩子大多都不會窺見這個游戲的實質(zhì)。

妖孽中的妖孽,天才中的天才,要督軍我說,真有個大老師這樣的開掛高中生,比10個、100個雪乃這樣的千金大小姐都要稀有。

覺得這招對雪之下的母親會管用的瞬間,就已經(jīng)輸了。這里大老師能領(lǐng)悟自己輸了,也是非常了不得的認知了。就像MOBA游戲里,很多菜鳥被秒殺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咋死的,一臉問號,而高手則總是提前看到了結(jié)局,在對方還在屏幕之外包夾到位的時候就知道完了。

而下面這一強力反擊,則體現(xiàn)了大老師完全熟諳游戲的規(guī)則。

作為高中生,諸葛八幡的的確確是開了掛的——

然而,假如手牌只有這一張,我也只能如此決勝負。

「……可以請您幫忙說服『他們』嗎?」

雪之下的母親微微歪頭,可能是為我的發(fā)言感到意外。與年齡不符的可愛動作,導(dǎo)致我忍不住笑出來。聽見意想不到的話時,她們的反應(yīng)真的很像。

「能夠說服他們的要素是足夠的吧?那么,看是由誰去說而定,是否能改變結(jié)果?」

重要的不是「說什么」,而是「由誰去說」。這句話早就用到爛了,但事實就是如此。如果由雪之下的母親出面,而不是我,想必連所謂頑固的部分家長都能說服。他們也是因為知道雪之下的母親比自己更厲害,才會請她幫忙。

到頭來,這盤棋的本質(zhì)就是爭奪皇后。

「……事實上,像我這種無名小輩去講,一點說服力都沒有。」

這里大老師篤定,自己要對抗的是大人們的集團,而雪乃母親只是他們的一個代言人,一個“代練主播”。

實質(zhì)上的交鋒,是大人們平息事態(tài)的意志,對抗中二少年們主張自己愿望的意志。這兩者的強弱,就是游戲雙方的血條長度。

所以,大老師想要做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操作:要“代練主播”主動放棄游戲。他清楚,“代練主播”的號是別人的,輸贏一兩場根本無所謂,她還是能完成金主(家長們)的單子,因此他的棄子計劃其實是給雪母準(zhǔn)備的下臺階的手段。

雪母聽他的,也可以輕松向其他家長解釋,自己的交涉已經(jīng)平息了事態(tài),采納雪乃的穩(wěn)妥方案可以避大老師免無法無天的方案實行。

我乾笑著,用無奈的語氣,對素未謀面的黑色國王喊出將軍。

「沒有這回事。在這么短的時間內(nèi),你做得很好了。甚至?xí)屛液闷媸钦l做的?!?/strong>

雪之下的母親彷佛誠心對我感到佩服,微笑著說,然后歪過頭。

「……不好意思,還沒請教你的名字呢?」

她愧疚地垂下眉梢。

平冢老師馬上按住我的袖口,試圖阻止我。她應(yīng)該很明白,在這個場合報出名字,會帶來某種意義吧。

然而,從對方口中釣出這句話的瞬間,我身為棋手的任務(wù)就結(jié)束了。接下來,我只須履行棋子的職責(zé)。

這顆棋子平常完全無處可用,甚至是沒有容身之處的廢物飯桶。

不過,在特定情況下,它連皇后都能吃掉。

「比企谷八幡。」

聽見我的自我介紹,平冢老師死心地輕聲嘆息,放開我的袖口。

「比企谷……」

雪之下的母親把手放到嘴邊,喃喃自語,視線在下方游移。過沒多久,她突然抬頭,似乎想起來了。

「啊……你就是……」

我回以客套的微笑。盡管無法做得跟葉山和陽乃一樣好,我已經(jīng)盡了最大的努力。拜其所賜,眼角余光瞥見平冢老師一臉錯愕。

之后才是重點。報上了名字,我的發(fā)言及態(tài)度就不能有任何瑕疵。太過咄咄逼人,太過傲慢,或者反之太過卑微,可能會被視為在威脅她。

一旦她這么認定,這次真的會變成我的過失,給對方可乘之機。因此必須展現(xiàn)誠意,告訴她我沒有那個意思。

「那次給您添了諸多麻煩。事情都是雙親幫忙處理的,所以沒能跟您打聲招呼,非常不好意思?!?/strong>

各位看官們,這里看懂了嗎?大老師在做什么?為什么后文雪母退讓,采納了他的方案?

這也是非常難以理解的地方?!洞何铩方^不是高中生大學(xué)生能寫出來的東西,不光因為渡航擺弄著精神分析哲學(xué)和辯證法這些艱深晦澀的理論,還因為,他筆下的大老師還擺弄著真實的權(quán)力政治。督軍我看懂之后都要倒吸一口涼氣。

這一招非常非常地狠辣到位,構(gòu)思運營是神來之筆,微操也夠亮。要督軍我來,我都想不出來這么風(fēng)騷又狠辣的攻擊。

看官們,你們要是高中時候能看懂大老師這里放出來的大招,你就是天才中的天才,是妖孽中的妖孽,督軍我都會懷疑你是穿越者重生者?,F(xiàn)實里一個高中生是萬萬不可能搓出來這樣恐怖的技能。

那么,他到底在做什么呢?

他在揮動自己僅有的一項優(yōu)勢,借用雪母欠自己的人情,向?qū)Ψ教岢隽艘豁椄緹o法拒絕的政治交易。

表面上來看,他什么都沒做,提起了自己的名字,告訴雪母他正是被她家車撞過的人,把這項責(zé)任栽到了對方頭上。

「那次給您添了諸多麻煩。事情都是雙親幫忙處理的,所以沒能跟您打聲招呼,非常不好意思?!?/strong>

我沒跟你打招呼,言下之意是,你還沒跟我本人道過謙,你還欠我的。由于這里是一擊直刺,雪母自然必須低頭——

「我才要道歉,不好意思,我家的人給你造成困擾。之后你的腳還好嗎?應(yīng)該有許多不便之處吧。真的很對不起。」

接著,他又提出了出價,我要辦舞會。以前沒還的人情,你現(xiàn)在還吧。

「托您的福,徹底痊愈了。甚至比之前更強壯呢??梢栽谖钑峡吹轿姨栲浮!?/strong>

托您的福,徹底痊愈了——意思是,這事責(zé)任完全在你,你必須還我人情。后文則是喊價:舞會的事全聽我的,OK?

我當(dāng)場用雙腿隨便表演一段舞給她看,鞋子踩出噠噠噠的聲音。雪之下的母親以手掩嘴,「哎呀」一聲,咯咯笑著。

「沒禮貌?!?/strong>

平冢老師拍一下我的腿,我才停止笑鬧。

這里大老師開始進一步施壓。

我盡量維持平淡的語氣,頭也不能太低或不夠低。提醒自己當(dāng)一顆只會做好該做的事的棋子。不夾帶多余的感情。

這是一種外交禮儀。演得夸張點剛剛好。

或許是我的姿態(tài)順利傳達出意圖,對方也以同樣的態(tài)度回應(yīng)。

「我才要道歉,不好意思,我家的人給你造成困擾。之后你的腳還好嗎?應(yīng)該有許多不便之處吧。真的很對不起?!?/strong>

雪之下的母親深深低頭,我刻意表現(xiàn)得很有精神。

「托您的福,徹底痊愈了。甚至比之前更強壯呢。可以在舞會上看到我跳舞喔。」

我當(dāng)場用雙腿隨便表演一段舞給她看,鞋子踩出噠噠噠的聲音。雪之下的母親以手掩嘴,「哎呀」一聲,咯咯笑著。

「沒禮貌?!?/strong>

平冢老師拍一下我的腿,我才停止笑鬧。自己當(dāng)小丑的模樣令我感到厭惡,拚命將差點脫口而出的深深嘆息克制住。

雪之下的母親依然帶著笑容,瞇起眼睛,低聲說道:

「……好膽量?!?/strong>

在她冰冷的目光打量下,我有種一被盯上、身體就開始凍結(jié)的感覺。彷佛能看穿一切的雙眼,甚至令我反胃。

「挺能干的嘛?!?/strong>

「不敢當(dāng)?!?/strong>

不過問題來了,憑什么雪母會接受他提出的交易條件?

為了理解這里的事態(tài),我們可以回顧兩件事:

1、重慶談判期間,偉人為什么敢于親自趕赴敵營?他為啥篤定對方不會搞死他?

答:因為,對方這樣做會嚴(yán)重削弱自己的威信,會動搖權(quán)力。政治游戲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游戲,干掉一個明面上的對手,代價則是自己積累的威信在部下和同盟國面前徹底掃地,很可能被自己營中躍躍欲試的競爭者轟下臺取而代之。校長和所有有志向的政治家一樣,為的是維持、加強權(quán)力,繼續(xù)當(dāng)總統(tǒng),而不是非要干死某個敵人反而葬送自己前程。

然而,下這種判斷,不光靠大局觀好,微操好,還要有自信,有膽色。

2、張儀屢次三番戲耍楚王,對方氣的想殺他,為何他還敢入楚國?

答:因為張儀看出來了,楚王貪婪短視,卻仍然據(jù)守政治玩家的身份。他的行動是為了利益,因此張儀只要向楚王證明,優(yōu)待自己將得到大量利益,殺了自己將失去大量利益,楚王就會動憚不得。這里張儀真正強悍之處在于,能夠把開出的空頭支票坐實,這樣他的誘惑和警告楚王都不敢等閑視之。在這個基礎(chǔ)上,他總是提出楚王無法拒絕的交易。

回到《春物》,為何雪母接受了大老師的交易呢?因為她不能不接受,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交易了:

其一、她可以展現(xiàn)出自己的慷慨,還人情債——每一位帝王都樂意慷慨地施舍,因為這能在群臣和天下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強悍富有,加強自己的權(quán)力。特別還有平冢靜在旁觀。反過來,各位看官可以想想,有窮苦漁夫因為帝王打死了自家狗來討賠償,帝王都不給錢,群臣會怎么看帝王的能耐?傳出去國外會怎么看待這個國家的實力?

其二、她“應(yīng)該”接受。大人“不應(yīng)該”和小孩置氣,真的做得不對,以大人的氣量和規(guī)矩,“就應(yīng)該”低頭予以補償。何況大老師被撞斷了腿,這么大的事,現(xiàn)在康復(fù)了只想跳個舞,開個舞會而已,是分內(nèi)的玩具補償。不補償,她就“說不過去”,陷入不利的位置。

其三、大老師提前準(zhǔn)備的棄子方案,給了她臺階下,她拿著回去向其他家長們好交代,辦妥了事,成功阻止事態(tài)惡化——這結(jié)果也同樣能加強她的權(quán)力。

盡管這交易是對手提出的,接受則意味著她在交鋒中落敗,令她不爽,但是政治玩家是遵循政治規(guī)則行動的人,若是因為被對方算計了賭氣,折損了權(quán)力和利益,則是重大損失,身為政治玩家、棋手是“失格”的。

大老師的交易方案比她考慮更高明,更周全,也逼得她不得不采納。

因為類似道理,楚王只要還有著身為王的身份,還想讓人服從自己,還想爭取利益,就不能殺張儀——盡管歷史故事中不乏各種勸楚王殺掉張儀的愚蠢書生,但楚王自己心里清楚,那些勸誡自己的忠臣不過是些蠢貨,連權(quán)力游戲的門都摸不到,而張儀則是掌控一切的頂級玩家。

后世的人看不清這個游戲,都只以為張儀靠一張嘴迷惑了愚蠢的楚王,卻不去想,一旦殺了張儀,楚王的政治地位會淪落到何種地步:為殺一個書生,白白丟了幾百里地,最后國家利益損失慘重,還拒絕了挽回的機會,只為出一口氣。反而張儀為了國家利益,可以不顧生死主動來送死。在諸侯列國眼里,在國內(nèi)的臣民眼里,這樣氣量的人還適合坐王座之上嗎?

偉人也好,張儀也好,包括這里的大老師,都是膽色眼力過人,對自己的大局觀和操作都極為自信的高端玩家,徹底看穿了對手的處境,才冒著風(fēng)險發(fā)動致命的攻勢。

并不是他們的對手愚蠢,而是因為他們確實藝高人膽大,出招讓對手無法反制,不得不乖乖就范。這里雪母被大老師奇策一招翻盤,秀了一臉,還被扼了脖子,不得不照著對方的話去做。她自然是非常不爽的。

職業(yè)玩家一直百戰(zhàn)百勝,居然被一個高中生給逆轉(zhuǎn)反殺了,這任誰都忍不了。盡管如此,雪母對這風(fēng)騷神奇的操作也是看在眼里,面上的風(fēng)度居然還能維持得住,也是定力驚人,氣度不凡。

「……好膽量?!?/strong>

……

「挺能干的嘛?!?/strong>

吃了癟,咽下了失敗的苦果,雪母也不得不佩服對方。

說實話,督軍我也佩服大老師,以及渡航。能把這套權(quán)力政治的鬼把戲看透,騷操作玩出來,確實是厲害。

別說大老師是個高中生,渡航87年的今年30歲出頭,能寫出來這樣一套交鋒,也是厲害得可以。

我假裝撥起瀏海,擦掉額頭的汗水,試圖將沉著冷靜的形象維持到最后。白襯衫因為冷汗的關(guān)系黏在身上,喉嚨乾到不行,光呼吸都覺得痛。

在旁人眼中,這段對話只是在自我介紹,提及過去發(fā)生的事。名字、對話內(nèi)容本身,都沒有意義。

因此,由聽者自己賦予意義即可。

大老師說,這段話到底啥意思,聽的人自己想自己琢磨就行。

各位看官,這其中的意義,現(xiàn)在看懂了嗎?

客觀來看,大老師只不過是在自我介紹,提及了他被車撞的事。

除此以外,他什么也沒講。甚至沒提到舞會的方案,也沒提到雪乃。兩邊談笑風(fēng)生,雪母還是笑盈盈的,優(yōu)雅親切。

然而稀松平常的對白間,他劈出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,瞬秒了雪母。這一套神仙操作震驚了頂級職業(yè)玩家,讓對方緩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。

一切都在不言中。懂的自然懂,不懂的怎么也不會懂。

這里雪母對大老師很欣賞。有天真年輕的朋友認為,這是因為他敢為雪乃出頭,雪母才佩服他的勇氣膽色。

各位看官,你們現(xiàn)在對這樣的觀點怎么看?

高中生為了暗戀對象出頭,當(dāng)然勇氣可嘉。但這里的勇氣膽色可不是這么單純的東西,雪乃母親也不會因為這種事就被打動。

雪之下的母親笑了一會兒,「喀」一聲合上扇子,收起笑容。

「這個嘛……家長那邊,就由我去談吧。可以的話,希望老師也陪同?!?/strong>

「只要您列出日期,我可以調(diào)整行程。」

我呆呆聽著兩位大人談?wù)摴?,疲勞感瞬間涌上??赡苁蔷o繃的神經(jīng)突然斷裂,我下意識地仰望天花板,大嘆一口氣,在旁邊發(fā)愣。

「比企谷,能麻煩你一件事嗎?」

「是,是。」

突然被叫到,我急忙挺直背脊。她們好像在我恍神的期間談了許多。平冢老師整理好文件,準(zhǔn)備離開。我偷瞄對面,雪之下的母親也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回去。

「我之后要出去一趟??刹豢梢詭兔Ω┲抡f,舞會按照修正案籌辦?要怎么講交給你決定?!?/strong>

「喔……好,知道了……」

我在不明就里的情況下回答,平冢老師「嗯」地點頭,用眼神催促我動作快。好吧,確實該快點。離舞會舉辦的時間所剩無幾,必須盡速傳達決定事項。

我從座位上起身,坐在對面的雪之下的母親朝我微笑。

「比企谷同學(xué),下次見?!?/strong>

「哈哈哈……那我失陪了?!?/strong>

我乾笑著打馬虎眼,沒有答應(yīng)也沒有拒絕,點頭致意,離開接待室。

可以的話,真不想再見到她……

雪乃母親為什么干脆爽快地認輸了呢?

除了先前我們分析的原因,還因為一種棋逢對手的愉悅。高手吊打全世界之后,猛地被一個天才少年拍翻,能遇到這么個開掛少年,沒什么比這更驚喜的了。打個不恰當(dāng)?shù)谋确剑┠赣龅酱罄蠋熯@感覺就像是郭子興偶然遇到少年朱元璋。女兒的價值是比不上這貨的,能結(jié)交上算是賺了。

督軍我現(xiàn)實里遇到大老師這么個妖孽天才的少年,我也會驚喜不已。

以前有人提到,雪乃母親憑什么會看上大老師這么一個中產(chǎn)階級出身的男孩。

現(xiàn)在答案可以填上——

因為這貨是個天才,是個掛逼,高中時候就能布局反殺頂級高手。富貴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當(dāng)然是高價值,然而和天才,特別是能耍弄政治權(quán)力的年輕天才,根本不具備可比性。后者是無價的,有著成為龍鳳之才的巨大潛能。

當(dāng)然這只是小說,只是作者給主角一個高中生強行開掛,給他塞上了精神分析和權(quán)力政治的利刃;《春物》也不是野心家/精神分析師成長史,而是一本青春戀愛物語,只是作者寫嗨了非要在里面塞入一些坑爹內(nèi)容。

順帶一提,這一段內(nèi)容,各位看官看不懂也沒有關(guān)系,可以完全不懂。

權(quán)力政治的機巧和快感,一直都被壓抑著,排斥在“形與名”之外,對社會而言也是需要壓抑隱藏的實在界。原本就不是適合人人都懂的東西。

(未完待續(xù))

標(biāo)簽: 絕地翻盤 頂級高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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